闫一夫

满江红(一)

我的灵魂可能被魔鬼纠缠了吧


满江红(一)

三十功名尘与土,八千里路云和月。

阎鹤祥带着郭麒麟随着流民往西京去的时候,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这首诗。

此时的郭麒麟瘦骨嶙峋,不在像是那个风光雯月的太子,更像是一个家破人亡的孩子,他也确实只是个家破人亡的孩子,阎鹤祥叹息。

他倒是没怎么瘦,就是睡不着,郭麒麟也睡不着,但是好歹能在自己的怀里睡上一会儿,可是他就连一会儿也睡不着,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为他们打掩护而被刀刺穿了胸膛的孟鹤堂,然后是周九良几乎看得清的绝望。

还有那个风度翩翩的高老板,昏倒前做的口型……接着会想到陛下毒发之前失望又担忧的眼神,于大爷倒下时候声不甘心的“畜生!”,孙师叔仗着体型为他们挡了三刀,岳岳那么温柔可爱的一个人红着眼睛扑上去,却换来万箭穿心的样子。

他不像是郭麒麟,得逼着自己不去想这些才能好好活着,因为他已经死了,死在了那场夸猎宴上,他得把那些仇恨记得清楚一些才对。

郭麒麟看着手里不太好吃的馄饨,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,开始默默地调眼泪,旁边一起逃难的婆婆见了他这样子,有点心疼地说:“这位小公子想来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吧,真是可怜,赶上了这乱世。”

阎鹤祥心疼地厉害:“没事的,大林,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
“是啊,老婆子别的不知道,单知道我们大楚可不是没有能人的,你知道平西王吗?那小伙子长得好看人还特别厉害……还有玲珑塔,那可都是我们大楚叫得上名字的英杰们,再说了,我们还有杨家一门忠烈,我们的太子也肯定还在呢……他们肯定不会让我们受罪的。”

大林愣愣地看着老婆婆,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有点傻的问题:“老婆婆你觉得我们太子也很厉害吗?”

老婆婆露出了一个笑容:“傻孩子,他可是陛下的孩子,江家害死了陛下,就是他们走绝路的第一步。”

阎鹤祥站起来给婆婆鞠了个躬,没说什么,大林的眼泪更加刹不住车了,索性把脸埋进了阎鹤祥的胸膛。

半晌,他闷闷地说:“哥,我会很努力很努力的。”

阎鹤祥攥了攥拳头:“嗯,哥哥会帮你的,会一直帮你的。”

消息传到西京的时候,张云雷坐在轮椅上直接就喷了一口血,然后高烧了三天三夜,直到那个满身是血的小眼睛闯进了西京的王府。

“报——末将杨九郎,携京中玲珑塔周九良手书,御前侍卫朱云峰手书……来报……”

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,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两封染了血的书信,递给来接信的董九力,然后缓缓倒下。

张云雷在病榻上看了信,才担忧地问董九力杨九郎的怎么样。

董九力想了想杨九郎的样子,犹豫地说:“他中了十二箭,身上的伤口也很多,但是都不致命,就是……我看见了他衣服里面……是染了血的孝服……恐怕……”

张云雷面色平静地吩咐:“整理一下,九力,把之前那些查出来的小世家,包括荒城的那些,不管有没有问题的,都整理起来的,有反心的,连条狗都不要留,我们先把军队拉起来,等大林到了,就开战!”

董九力跪下:“末将愿为王爷赴汤蹈火,至死不渝!”

张云雷点点头,“拿纸笔来……等他醒了……还得回京送信……”

董九力惊讶地看着他,随即又明白了什么,低下头,默默退下了。

周九良痴痴地看着眼前貌似熟睡的人,露出了一个机械的微笑;“孟哥,这天下乱了,你看见了吗?我准备让玲珑塔暗部出来了,那群疯狗……呵,也该让那些畜生看看了,只不过啊,我手臂上的桃花也不知道怎么了,越开越鲜艳,我有点担心呀,你说,我会不会没有几天了……本来觉得和你一起走了也不错,可是看着栾哥现在的样子,我放不下心啊,你知道吗?他们把高太傅挂在城门上整整半个月了,他是活活被晒死的……高老板那样的人物,竟然是这样的结局……

还有啊,孟哥,你知道吗?陶阳疯了,是真的疯了的那种,京城里面的消息传到江南的时候,他就直接拉起了一支队伍,看起来是想直接杀回来了,就是我还不太敢把筱怀的事情告诉他,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,

要是他知道了三哥和小王爷拼了三天,也没有把于筱怀的尸体拼回来的话,估计会疯的更加彻底一点,我和你说了这么多,你有没有觉得我烦?

放心吧,这是最后一次了,孟哥,你看我这红色的祭司服好不好看?像不像喜服?你可别忘了,还有下一世的话,可要让我穿一次真正的喜服,我明天就要上战场了,心留在你这里,身体去为你复仇好不好?”

他轻轻抚摸着那张冰凉的脸,不知道怎么回事,竟然有一滴水滴在了孟鹤堂的脸上了,他赶紧伸手去擦:“真是的,你都死了,还哭什么哭?”

秦霄贤一脸惊悚地看着周九良对着一张空床笑着流泪,还自说自话,拉住了经过地孙九香:“哥,你说,九良是不是?”

孙九香正在忙调度的事情,有点烦心,但是听了秦霄贤的话,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九良,然后摇摇头,摸了摸秦霄贤的头发:“旋儿,这是因为爱太过于深刻,而仇恨又过于沉重了。”

“我……不太明白……”

“你不需要明白。”孙九香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闲得难受就去我那里帮忙。”

说着他就率先离开,心里却是长叹一声:是啊,活着得,哪个不是欠了死掉的一条命,事情发生的那一刻开始,他们就不再有为自己而活的机会了。

痴痴傻傻地栾云平对着梨树发呆,哭红了眼睛的张九龄蹲在一边,烧饼没了一条手臂,好在四爷还在他的身边,曹鹤阳倒是想上去劝说几句,可是却被烧饼拉住了。

“九龙……九龙只是做了他该做的,高老板,咱们不能辜负了他们。”

张九龄红着眼睛说:“当时,明明讲好了的啊,我比他大,天塌下来我替他扛着,他就做那个没心没肺的世子爷就好了啊……四哥,你说,你说,他这么不听话,是不是该罚?”

四爷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:“九龄,你别这样,王九龙死之前说过了,你得替他报仇,好好活着啊。”

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:“这个坏了心肝的!等我见了他。一定好好问问他,一定好好……”

栾云平还是望着那棵梨树,突然就说话了:“见不到了,你没听见吗?他把所有知道的,都告诉了我,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了……”

曹鹤阳叹息了一声:“栾哥,你也别……”

“没事,我没事,”栾云平抿着嘴说:“我没事,你别多想,我就是得好好把他说过的东西都背好了,这样他回来检查的时候,我才能好好背给他听。”

孔云龙含着泪一把火烧了于筱怀的尸体,看着王筱阁问:“李云杰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吗?”

“师娘当时听说东哥不在了就跑去塞外了,您别着急,以他的性格,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,您千万别着急。”

王筱阁慌张地安抚着他师父,孔云龙笑了:“好,好,我知道的,你不用慌,我就是……就是有点想念他了,要是他在多好。你放心,我不会惹祸的,毕竟……他不在,我不想惹麻烦。我得好好等他回来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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