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狱空荡荡（下）
高峰看着电视上台风阿修罗的新闻，心里想得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。
他私下联系了文章的作者，也去于筱怀家里家访过。
于筱怀的父母看起来很苍老，他们卖掉了房子。把孩子送进那个传说中能让孩子变好的学校，在那些无休止的抱怨和感慨中，他能大概拼凑起来一个孩子的故事。
于筱怀家庭环境不好，父母经常早出晚归，也不太关注他，小时候他就显得文静，是个有点怂的孩子，所以常常受欺负。
真正改变得是他的一个同学扬言说要杀掉他，他想特别害怕，想回家告诉父母，想要转学，后来他在家里等了很久很久，父母都没有回来，于是他陷入了某种绝望之中。
他真正地意识到，想要不受到伤害，就得自己拿起武器。他开始带上家里的水果刀上学，那个同学知道了之后再也没有惹过他，他的脾气变得阴沉冷漠。
直到他上了高中，他的父母才察觉到他的转变，可是他们想尽了办法，也只能想到找一个所谓的高人看看。
高峰回去的时候是走着的，这是一条土路，象征着贫穷与愚昧，于筱怀每次走在这条路上，摸着背包里面的刀，是什么样的心情呢？
学校没有把于筱怀失踪的事情告诉他的父母，或许他们有自己找人的途径吧，他拿出手机，看着那篇文章，心理有了一些想法。
张九泰还是没有联系他，刘筱亭失望地想：或许这次他去的地方比较远吧，毕竟他有钱，可是报考的事情，他真的很想很想，和他商量一下，他们以后要去哪个城市，去看什么样的风景，去做什么样的人？
这些都很重要的好不好？
他去张九泰家里找过他，张九泰的妈妈不太待见他，尤其是他问张九泰的联系方式的时候，那个看起来温和的贵妇人就那么变了脸色，将他赶了出去。
他也没有太伤心，他知道他们两个要经历很多很多苦难才能有一个很好的结局，不过不要紧，他最不害怕的，就是苦难了。
苦难是成就一个人的基础。
高九成不太信这句话，他知道了张九南的所在，也看见了那份所谓的合同。
他看着面前这个面容精致的女人，有几分困惑。
“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，把自己的孩子送进牢笼的？”
“你别胡说，我是为了他好，人家学校都和我说了，孩子的网瘾已经戒得差不多了，再过几个星期就能回家了，你们学校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，为什么人家学校能做到，你们却做不到！”
高九成看着她的脸上，真的没有一点点的愧疚，或者后悔的意思，皱眉不语，他突然觉得，自己比眼前这个女人更像那个孩子的家长。
他拿起合同，看着上面的字，对身边的人说：“去和那个学校交易吧，花钱，把人赎出来。”
那个女人听了他的话，竟然冲了过来给了他一巴掌：“你凭什么？凭什么害我的孩子！”
高九成挑了挑嘴角：“你可以去告我的。”
说完带着人离开了。
手下一个人地声说：“我们听说，那个学校背后的水很深的……”
高九成困惑地看了他一眼：“你不是黑道吗？九海啊，你以后应该多看看警匪片了而不是玛丽苏了，咱们这种标准的反派身份，应该是肆无忌惮，坚持不懈地挑战社会底线的人啊……”
九海闻言，低着头狠狠掐了一把身边傻笑的张霄白，委委屈屈地说：“师父不是说让我们洗白嘛……”
“洗白？”
陶阳生气地看着那些个威胁私信，二话不说就给栾云平打了电话，“哥，他们可都威胁到我的头上了，我干了什么了？我特么是救了一个孩子啊！”
栾云平看着桌子上的排骨，淡定地说：“你救了一个你就了不起了？你想想办法全救了才算厉害啊。警方这边你暂时指望不上的，首先你死活不愿意提供证据，也不让孩子出面，这有什么用？
其次这边取证，打官司也肯定慢得不行，那个破学校我查了，证件挺全的，要真的杠上了，三五年内这事儿算是没完了。
还有啊，你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，把你那一身仙气拿出来，多搞搞社会舆论或许有用。”
陶阳似笑非笑地挂了电话，继续为于筱怀上药，于筱怀仰头看他：“我可以出面作证的，我是未成年，就算是被我捅了的那个门卫，应该也……坐几年牢就好了。”
“不行，说好了的，以后你做我的抱枕，我的抱枕不需要想那么多。”
陶阳亲亲他的额头，继续上药，低声说：“于筱怀啊……你怎么这么倒霉呢。”
于筱怀把脸埋在软软的枕头上，听不出喜怒地说：“这一次，是我自己的选择。”
“这是我的选择……”
张九泰在传单背面写。
“小黑屋真的很黑，饭都馊了，混着粪便的臭气，
钢管打在身上也很疼，我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，这几天我经常忘记自己的名字，也经常忘记自己的所处的地方。
有的时候过于羞愧和绝望会让人变成这样吗？我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，不过我也不是一个傻子，外面的那群魔鬼对我做了什么我记得一清二楚。
我选择活着，活着看他们怎么死在我的面前。
要是二哥在我身边，肯定会被我的样子吓到，所以就不要让他看见了，其实我挺希望他去一个海边的城市上大学的，虽然那会让他变得更黑，但是心情肯定会开阔许多。
他成绩那么好，就学法律或者学医，以后造福社会好啦，我成绩不好，但是成哥夸我情书写得好，那我就去写言情小说吧，以后我们有了钱，就买个房子，也许还能收养个孩子，一起慢慢老去。
可是现在不行了，我觉得我现在更像是地狱跑上来的饿鬼，满心都是怨怼，满心都是报复。
所以二哥啊，你就远远地离开我吧，让我成为你青春记忆里的一个遗憾就好。”
“真遗憾，他还没有完全治好呢。”
穿着西服的校长用诡异的咏叹调说着，高九成没有说话，只是把骨瘦如柴的张九南拉到自己的身边，冷笑了一声：“说实话，我劝你善良。”
“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尤其讽刺……”
校长意有所指地说。
高九成摇摇头，拉着张九南的手，往自己的车前走，开车门让张九南坐进去了之后，才回头看向那个西装革履的禽兽，问了他一个有点奇怪的问题：
“知道地狱为什么空荡荡的吗？”
校长歪了歪头，按住自己的胸膛：“因为魔鬼在人间吗？”
“屁！魔鬼在人间！”
郭德纲使劲一拍桌子，看着高峰递给他的用传单叠的纸飞机，抑制不住得怒气上涌。
栾云平低着头，心里暗暗给老高点了个赞。
“这个叫张九泰的孩子，还在里面？”
“应该不在了，陶阳的粉丝越来越多，警方也介入了，学校压力太大，已经关门了。就是那些志愿者可能会辛苦一些。”
郭德纲点点头，看了一眼抽着烟的老伙计说：“你怎么看？”
于谦摇了摇头：“你不是都喊出来了吗？问我干啥啊。”
一年后，
陶阳打开电视：“你不是问我为啥这么开心吗？自己看电视吧。”
于筱怀急忙放下手里的排版工作，看着那条私家车刹车失灵掉入海中，车上四人全部死亡的新闻发呆。
陶阳摸了摸他的脑袋，行了，以后别做噩梦了！
不过好像郭麒麟那个禽……神兽又催稿了，你赶紧把活干完好交稿……
于筱怀看着他欲言又止：可是，你的稿子好像还没写完，要我怎么样交稿啊！！！
“我感觉我的编辑在搞我！”张九泰焦头烂额地想：“我还想要全勤奖呢，怎么突然就有了去海边团建的事？”
他在沙滩上刷新着微信页面，说好了一起来的孟鹤堂连根毛都没见到。
“你等到了，他们都死了。”
一条陌生的短信消息进来。
“所以别再恨了。”
“来我的身边吧。”
“我学法了。”
“来了有海的城市上大学。”
“我们还有那么漫长的人生。”
“没有你，我该怎么办啊。”
“我那么爱你呀，张九泰。”
张九泰回头，阳光很刺眼，背后的人，挺黑的……
“张九南下手怎么这么黑？”
“这个月的业绩第一又不是我！！！”关九海绝望地说。
“他可能有点儿着急吧。”关霄白说：“成哥养了他那么久，他应该是急于表现自己的。”
“可惜了，本来可以在虚拟世界打比赛的，没想到就到了现实世界里……”
“说起来……这是第几个学校了？”
“十个吧……”
“成哥说凑够一打就和他领证，所以他才这么积极的吧！”
“他们不领证难道不是因为他年纪不够吗？”
“外国法定结婚的年纪没有那么大吧！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
栾云平躺在床上，枕着高峰的胳膊，遗憾地说：“正义总是迟到，真是不爽。”
高峰摸了摸他的头，笑着说：“都是没办法的事情，国家机器就是这样的。”
“未来会变好吗？”
“肯定会变好的，到那时候，这个世界上就不需要我们这样的魔鬼了，地狱也不必整日空空荡荡了。”
阎鹤祥正要去上班，手机响了，
对面是一个有点温柔的男声：“我们这边显示，您查询过小孩子喜欢男人怎么办？是这样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请您不用担心，我们学校引进了美国最先进的心理疗法……”
“我不担心，我们已经在一起。”
写在后面：
其实写这个真的是蓄谋已久的，但是最后没想到会写成这样，这个热度我是真的想蹭到不行。
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里的吃人和救救孩子让我印象很深刻。
其实就像是b站上的某up主说得那样，这些孩子真的有问题，但是有问题不代表要用错误的方式解决问题。
如果孩子都不能安全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。如果这样的产业越来越繁荣……
总体来说，虽然祖国爸爸是个直男，但是我还是相信他的，所以，让我们一起满怀期待地等这个结果吧！在此之前，也想方设法让更多的人知道，让更多的人看到，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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